说到这里,埃菲尔轻叹一声,黯然道:“所以说越是历史悠久的政治经济体系,就越难以颠覆……不单单是那种结合得完美无瑕的政经体系,更可怕的是几千年来与这套制度彻底融合为一体的舆论媒体。已经被社会舆论熏陶得完全麻木不仁的民众早已把服从当成了真理,看着新闻报导以及电影、电视剧、小说和歌剧里绝大多数跟自己一样经济水平却看上去幸福无比的人,听着媒体们对世界贫困地区人民的种种同情,他们便认为这样的人生就确实已经很幸福了,这还真是三人成虎的现实版呢!没有人会质疑为什么自己拼死拼活一生只能赚得一间房子和微薄的养老医疗保险,只会感叹自己没有生在一个联盟企业式家族中,羡慕和无奈是他们唯一能表达的感情。绝大多数人都已经默认了这种能有房住、有饭吃、有衣穿就可以满足了的人生,却完全没有考虑过那些加在他们身上的层层盘剥重压到底是否合理。”
师父苦笑着点头道:“确实如此,所以我才说了,现在再提什么理想主义,就真的是不合时宜了啊!”
埃菲尔嘴里那些所谓的现实对我来说实在是有些遥远,所以并没有像师父那样生出什么深有体会的感触,只能敷衍地点头道:“原来如此啊!”
师兄此时却突然笑着说:“其实说起来,现在那些人也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如今世界大同,四海升平,反对势力早已荡然无存,所谓的一些邪教也早已无法构成什么威胁,那军队这种工具还有存在的必要么?如果他们不能掰出其他合理的理由,大规模的裁军便无法避免了。因为不光是民众,现在就连很多企业联盟也已经开始抗议耗费大量的资金去养活一群无所事事的军人了。”
埃菲尔闭目沉吟道:“嗯……可是现在的劳动力市场早已饱和,一旦出现大批闲置的劳动力,只怕就会引发剧烈的社会动荡。”
师兄点头道:“所以政府绝不可能裁军,势必要虚构出新的世界假想敌……据我的推测,这次大概要轮到黑道上的那帮人倒霉了……在反动势力和邪教的遮天荫蔽下暗自滋润了许久的黑道分子们,如今终于要赤身裸体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哈哈哈哈!一想到那些往日里活得滋润无比的人口、毒品贩子和暴力集团头目们要开始惶惶不安的样子,我就特别开心啊!”
还没等幸灾乐祸的师兄笑完,沉默了许久的梅凯尔突然开口道:“他们的确已经找到了新的敌人,不过并不光是黑社会,而是……包括你们在内的所有武者。”
“什么?”
见震惊无比的师兄豁着张还没笑完的嘴无比扭曲地看向他,梅凯尔摊了摊手,微微笑着哂道:“别露出这么惊讶的神情好么,这和你以往的大将风度可完全不符啊!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见你们就是要做笔交易,而交易的筹码之一,就是这个消息了。”
师父突然皱眉道:“你所说的所有武者,是连赫迪亚和菲丽斯都包含在内的么?”
梅凯尔摇了摇头,“不清楚,但上面传达下来的意思是——将一切具有威胁性的武者列为新的敌人。这个范围实在是过于广泛,毕竟只要是人,不管会不会武功,对这个世界都会或多或少地构成威胁,而具体什么样的武者才算完全没有威胁,上面并没有列出具体的划分方法。”
他说到这里,又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所以让我分外感到庆幸的是,我女儿天生就不能练武,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有些难以置信的师兄,立即扭头向埃菲尔求证道:“这是真的么?他说的是实话么?”
埃菲尔微微点了点头,却又摆着手安慰他道:“自古以来便有侠以武犯禁的说法,他们会想到这个法子,也在情理之中。何况如今天下太平,文兴武废,为了社会的长治久安,清理掉一批不太听话的武者,也是可以理解的。据我所了解到的大概情况,他们锁定的目标范围是规模在二百人以上的武学世家或者门派,黑道家族自然也在其中。对于那些早已大隐入世的武者,如赫迪亚和菲丽斯校长这些有了极高社会地位的人士,他们应该不敢有所动作。至于你这种已经成了个体经营者的前总统领嘛……他们大概也会看在过往的苦劳上网开一面的吧!”
她说得虽然轻松,但师兄却完全无法释怀,在一旁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梅凯尔再次开口道:“既然我已经把该说的都告诉你们了,那么你们现在能听一下我的请求了么?”
师兄叹了口气,“说吧,只要不是过于离谱的请求,我会尽量考虑一下的。”
梅凯尔苦笑一声道:“也罢……我的要求并不多,只有三个:第一,不要把我已死的消息告诉任何人;第二,我想见见阿日;第三,就是把我师弟活着带到我面前。无论什么样的手段、方式都可以,只要能让我见上他一面就行。”
“嗯,前两个都很好办,而且为了我自己的安全考虑,我也不会傻到去四处说你已死了的。”
师兄点了点头道:“不过第三条么,倒是有些难度了。”
“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还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梅凯尔坚定地凝视着他道:“我的确亏欠你很多,但除去被政府要挟所做的事情外,我自问再没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何况绯月琳可还是我的乾妹。”
“行行行。”
猝不及防的师兄连忙打断道:“我答应了,我答应了。”
“那可就全拜托你了。”
梅凯尔笑着冲他鞠了一躬,接着便如释重负般冲埃菲尔道:“那么,现在可以让我这个已死之人退场了么?”
第二章
从梅凯尔那里回来后,师兄便窝进房里开始了无休止的电话与网络通信,雪城日自然也责无旁贷地成了他的副手。
“我师兄这是在干嘛?”
看着铺了满床满地的单据和通信录,我好奇的问。
雪城日低声道:“看起来师父好像是急着要把以前放的那些债统统都收回来,有些甚至连利息都不要了……师叔,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难道我们有经济上的麻烦了?”
我装作同样一无所知地摇摇头,苦笑着走出了房间。
回房间的路上,正巧路过酒店为栾茹湘临时搭建的厨房,闻着门里传出来的香气,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皮,推门进去问道:“阿湘,早饭好了么?”
谁知道厨房里并没有栾茹湘的踪影,倒是看到穿着一身睡衣的雪城月正呆呆地站在灶台前,带着满脸的踌躇,困惑地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蒸锅。
“怎么了?”
我好奇地凑到她身后,立刻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由一阵心旷神怡,差点连自己要来干什么都忘记了。
她略有些惊异的扭头看了我一眼,接着便撅着嘴非常苦恼的“嗯”着,拖着极长而极嗲的尾音,指着蒸锅里仅剩的一个小笼包和一个蒸饺。
“哦,你该不会是在犹豫该吃哪个吧?”
我开着玩笑道。
谁知,她却相当严肃的冲我点了点头。
我的脑子一瞬间便陷入了混乱,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天哪,这世上居然还真有人会为这种问题而苦恼么?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相当难以理解地提议道:“呃……都吃掉不就好了么?”
看到她用着异常痛苦的表情摇了摇头,我恍然大悟,试探性地问道:“你……在减肥?”
她的脸在瞬间微微红了一下,紧接着便装出一副“才不是呢”的不屑表情,“哼”的一声别过头去。
哦……原来如此!雪城月此刻所面临的正是那个鱼和熊掌如何兼得的历史性难题。在美味的蒸饺和同样美味的小笼包之间,在必须二择其一,否则就会面临发胖危机的前提下,她势必将要做出一个极为痛苦的艰巨选择……
这种难题,我小时候也经常遇到,解决的办法其实很简单——我伸手抓起蒸饺和小笼包,一口气全部塞进了嘴里。
“与其必须做出选择,不如根本就没得选择”这可是阿呆教给我的人生哲理之一。虽然解决的过程是有些令人痛苦,但借用阿呆的话来说就是“相信凭着你那超乎常人的情商和智商,一定会明白我这完全都是为了你好的”在雪城月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忍着差点没把舌头烫熟的炙热,好不容易才将她的苦恼之源统统咽进肚里后,我欣慰地看向她道:“呐,现在你不用烦恼了吧!”
她……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