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两、五千两买条人命也一样足够,但一百万两,可以让任何人心里都不再会去计算值与不值这个问题了。
    这是一个无法被拒绝的天文数字。
    死者赔一百万,伤者赔十万。
    没有任何一家再抗拒所谓的谅解了。
    加上其他的承诺,死者如有子嗣的,将会保送进入各级学府进行学习,从幼学到南京大学,燕王府会比对自己亲生孩子还要好的去照顾,包括亲事,在宗亲、五军府给挑媳妇或者夫家。
    仅仅一个晚上,所有的一切便全部摆平。
    朱棣和徐仪华等了一夜,终于看到了整整七份由死伤者家属按上手印、亲笔写具的谅解书。
    “孤要去上朝了。”
    一宿没睡,甚至连水都没喝的朱棣一开口便是沙哑的很。
    徐仪华擦拭红肿眼角的泪水,起身去为朱棣拿大氅,却发现后者已经离开,踩着地上的积雪,仅仅穿着一身单薄的朝服。
    长安街距离皇宫的距离太近了,跟往常一般,朱棣的车辂畅通无阻的一路过承天门、三大殿,直接抵达谨身殿小朝会的位置,下车的时候,其他几名阁臣也都到了。
    可以看得出来,不光是朱棣,包括杨士奇也一样没有睡。
    只有许不忌。
    一看到许不忌,朱棣就感觉眼皮直跳。
    昨晚许不忌离开时说的那些话,朱棣只回府稍稍咂摸一下也就能听懂了,心中恨急了许不忌。
    自己跟这个许不忌向来无冤无仇,有时候能让也会让一步,偏生这许不忌跟斗鸡一样,逮谁跟谁干。
    “入殿吧。”
    杨士奇跺了跺脚上的积雪,又想起这是谨身殿不是文华殿,面圣需要去履换拖鞋,便苦笑。
    脑子昏沉沉的,这些事都能忘掉。
    一行五人进了殿,却并没有看到朱允炆,杨士奇的心头便更是一沉。
    往日这个时间,皇帝一般都会比他们先到,在这里批阅奏疏,像这般完全没有动静的情况根本不会出现。
    几人心里都乱了起来。
    能有足足半个时辰,偏殿才响起脚步声,几人匆匆站起,终于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臣等参见吾皇圣躬安。”
    几人垂下脑袋,耳畔的脚步声已是越来越近,余光处,朱允炆已经到了近前。
    “朕本不想来的,因为朕,怕看到四叔这幅样子。”
    果然,皇帝还是知道了。
    南京城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想瞒过皇帝,那简直是太可笑了。
    朱棣没有说话,撩袍跪地,一头砸在地上,身后的朱高炽亦然。
    “臣教子无方,求陛下降罪。”
    杨士奇紧跟着跪了下来:“陛下,昨晚朱高燧醉驾奔马驰街,虽致伤亡,但这事亦非本心。
    朱高燧驾马的过程中已是处在醉酒状态,其主观上是不希望、也不可能追求危害结果的发生,应属于间接、失误犯罪。
    其主观恶性、人身危险性与故意乘马撞人、危害百姓生命安全的直接故意犯罪是不同的,而且朱高燧案发后并未逃遁藏匿,而是现场待捕,具有一定自首情节,被抓后亦是进行了悔罪认罪的坦白,加上燕王这边已经积极与所有被害方达成了谅解赔偿。
    眼下,其余的伤者都在接受治疗,燕王府上下都在配合协调大夫、医馆、药铺对伤者进行诊疗,竭尽全力的给予保障,还请陛下开恩啊。”
    朱允炆负着手,仰天长长叹了一口气,看向许不忌。
    “听说你昨晚在应天府闹的很不愉快。”
    后者亦跪下,大声道:“回陛下的话,是的!”
    “什么原因。”
    “臣觉得,杨阁老说的全是废话!”
    这算是许不忌直接正大光明的跟杨士奇撕破脸吗?
    杨士奇、朱棣、朱高炽的心都提了起来。
    可许不忌显然才不关心这三人的心理,继续大声呵斥着:“什么叫做主观上不希望惨案的发生。
    朱高燧今年几十岁的人了,难道不知道喝酒会影响他对战马的驾驭控制能力吗!
    照杨阁老这么说,那些醉酒持刀杀人的都应该被判无罪,因为他们每一个酒醒之后都非常的后悔。
    明知醉酒本身会有可能制造严重后果仍酗酒后进行可能危害安全的行为,本就更应该得到严惩而不是宽赦,因为这些行为是对他人安全和生命权的践踏,杨阁老身为内阁首辅,连最新版的大明律都没看过吗!
    主观上,朱高燧贪图杯盏之乐,饮至酩酊大醉仍驾马归城,放纵狂奔,已经是在无视可能造成的危害百姓安全的后果。
    客观上,两死五伤!
    杨阁老,您儿子要是被人驾马撞死了,恐怕,您现在都该动用私权去拿人了吧,还会在这里大放厥词吗!”
    许不忌是骂痛快了,殿里的气氛却更加凝重起来。
    站在杨士奇和朱棣两人的当间,朱允炆又叹了口气,蹲下身子问道:“四叔,杨阁老说您已经取得被害者的谅解了是吧,谅解书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