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璨呵住那行护院,又冲沐重递了个眼色,沐重这便挑开护腕的手脚,将那女子领至一旁。
    “三郎,你院中尽是妾室通房,若是诚心与你为妾者自是好,但你生抢民女入府,此等行径有违国法。”
    “啧啧啧,听听,你们都来听听。你一个才来侯府没多久的人,竟也敢管到我跟前了?”
    “是,你会读书,你会奉承,你讨得侯府上下的欢喜。但你也要记着,这是在我自己的院里,我院里头的人,轮不到你来管!”
    谢璨听罢  ,又道:“三郎,我知你并不愿见我,但这姑娘既不愿与你为妾,你也合该放她离开。”
    “你是谢家子嗣,父亲与母亲自也不会苛责与你,只要你收了心,日后再央祖父给你谋个好去处,自是不难的。”
    谢焰听够了这等说教言语,当即大手一挥,便要让护院将人抢回来。
    可他一声令下,却是无人从令。
    且不说如今是谢璨得势,单是他身旁那个沐重,他们就不敢造次。
    那沐重可是谢侯心腹陆方亲自择的人,若然他们与沐重动起手来,打不打得过尚且两说,但这事必定是要惊动谢侯了的。
    若是如此,再将自己从侯府指到别院,那便没有油水可捞了。
    谢焰些见这行护院不为所动,便想亲自来抢,岂料他人还未沾得那女子半分,院外谢烁已至
    谢烁瞧得这院中情形,心下也明了了。
    谢璨见是谢烁,恭敬地行礼唤了声兄长,一旁谢焰见了,当即别过头去。
    “璨弟,你怎也在此处?”
    谢璨道:“兄长,我原是在院中读书,听得外间吵嚷,便让沐重指了人来问。这才知,原是三郎又带了一女子回府,女子不从,这才两厢争吵起来。”
    “咱们谢家毕竟是忠勇侯府,祖父也一向重脸面,三郎既是父亲的骨血,自也是要守谢家规矩,倒不好叫外人瞧了,以为咱们侯府仗势欺人,凭白惹了祖父不悦。”
    谢璨这番话一出,一旁谢焰便冷哼了一声。
    “三郎,你与我们三兄弟都是父亲骨血,无论嫡庶,该少你的那一份是绝不会少的。但你日后也莫要再随意出府惹事了。”
    眼见谢烁发落下这等话,谢焰当即便跳了起来。“好你个谢烁,你不就是长我几岁又从嫡母肚子里头崩出来的吗?今日竟然敢禁我的足了?”
    “怎么,这谢家轮到你做主了不成?”
    “谢家自是祖父做主,但你这般吵闹,我身为长兄自是可以管教规劝你,若你不服,也可同父亲母亲言说。”谢烁说完,便同谢璨一道走出了谢焰的院子。
    两人行了几步,又见沐重身后跟着的女子,不尤止了步子。
    谢璨见此,这便令底下人都止步,自己单独扯了谢烁出去。
    “兄长,这事虽是三郎有错,但他与我们终是兄弟。我是觉得不如就由我来问问这女子,看她家中是否还有人,若是有人,便一并安慰了,再给他们些银钱,送他们离开禹南。”
    “如此,三郎寻不到他们,便也不会再行闹事。只要这事不闹开来,咱们大房脸面得保就是,总不好叫二房的人捏了错处,再去祖父那头告上一状。”
    谢烁向来是不爱理会这后宅诸事,他听得谢璨一番全心为大房着想的话语,心下很是受用,便也点头同意他去处置了。
    那女子跟着谢璨回到院里,谢璨便让沐重在外守着,自己单独与她入内。
    那女子才出虎坑,并不知晓自己此时会入何种狼窝,但见谢璨闭上屋门,这便退得远远的。
    “姑娘莫要怕,某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谢璨自往后退了几步坐到了屋内矮桌旁,自顾盛了盏茶汤,随后将这茶盏摆到了矮桌之上。
    “某将姑娘带来此处,也只是想问一问姑娘些许事。”
    那女子见谢璨如此说,只是微微颌了手,丝毫未要上前的意思。
    “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子思虑少顷,道:“妾乃张氏秋兰。”
    “张娘子,”谢璨如此唤了声,又道:“不知张娘子家中是否还有家人?若是有,可否告知于某,某也可派人通传,让娘子家人来接娘子回去。”
    张秋兰摇了摇头,“妾家中无人,仅一人租住在偏巷之内,平日里去酒楼帮工赚些银钱为生。”
    听得张秋兰如此说,谢璨心中已起主意。
    “今日之事,是某之三弟有错,某会指人拿些银两与张娘子,只是也想请张娘子莫要再留在禹南城内,自去寻一处居所安置。”
    张秋兰听罢连连点头,纵是谢璨不说这话,她也不敢再留在禹南城内,生怕谢焰转头又将她掳了来。
    谢璨见她应下,这便自去里间取了三百两飞钱,随后朝她行去。
    他见张秋兰还是害怕,这便也不再过去,只是将这飞钱一并摆到了矮桌之上,与那茶盏放在一处。
    “张娘子莫要害怕,某无心为难娘子。”
    听得谢璨如此说,这张秋兰才壮了胆子,走到矮桌旁拿了这三百两飞钱。
    “娘子孤身一人,若是离乡背井,也着实为难娘子。娘子若是信得过某,可否听某一言?”
    张秋兰自是含首应了。
    “禹南城内娘子莫要待了,不若就在城外寻一处村落定居吧。届时,娘子在旁买下几亩薄田,租了也罢,自行耕种也好,总是一条出路。”
    张秋兰虽是孤身一人,但早些年也同隔壁院的几个镖师学过几招腿脚,是以今日才能闹出这等动静。
    她自小长在禹南城里,若要让她离开此处,心里多少也是不愿的。
    如今谢璨所言说的这个法子,自是最好。
    张秋兰连声道谢,这便要走,却不料谢璨又将她叫住。
    谢璨见张秋兰神情紧张,又道:“娘子不必如此,某只是想托娘子办一桩事。”
    第26章 好谢家谢焰必是状元之才
    “何事?”他一个侯府郎君,缘何还能有事要托自己去办?
    谢璨径直走到书案前提笔书信一封,随后又取了火漆将其封好,这便行至张秋兰身旁,将书信交给她。
    “某有一封书欲托娘子帮忙带出,娘子只需去驿馆托人将信寄出便是。”
    张秋兰听罢,心下生疑。“郎君既为侯府贵人,缘何还要这般迂回?”
    “某的处境不必娘子好多少,还请娘子将心比心。”
    谢璨自也不肯与她言说太多,只要这张家娘子将这信托驿馆中人捎带,那自是会送到夏县于先生手里。
    凭着谢璨对秋蘅的了解,依着她的心性,多少是会在于先生那头留下些许话语才是。
    毕竟,通个夏县之中,也唯有于先生这等正直可信之人才能付托重任。
    “之后,怕也是得请娘去驿馆替我取了回信。某每月初五会去城中风雅书肆购书,娘子若得了回信,还请去书局那头,某自会另行深谢。”
    张秋兰见他如此,猜想多半是这府中关系错综复杂,便也不再问了。
    谢璨见她已然收下书信,这便唤了沐重入内,让沐重亲自送她离开。
    张秋兰事发后,谢璨本以为就是再将谢焰禁足府中罢了,不想谢老太太思索再三,竟是派人将他送到了敬王那处。
    谢老太太知晓这谢焰科举之路必是再无可望,但他到底也是大房血脉,嫡出也好,庶出也罢,都是与她有些许干系的。
    思前想后,便是将人送去了临州敬王府,让敬王将谢焰扔到军中历练一二,哪怕日后只是个武夫无礼,也好过日日沉陷在胭脂堆中磋磨的好。
    谢焰得知要去临州,自是不肯。
    他自小就是娇养的小儿子,穿个衣服要三个丫鬟一道服侍,夏日里更是一步离不了冰,半步不肯往日光下走的人。
    这临州在大稽最北面,正是风利水硬之所。
    谢焰不愿去,这便叫嚷着要去寻谢老太太求情,底下奴仆也不敢真伤了这位三郎君,只得几人一面劝一面扯地将他往回带。
    谢璨闻得声响出来之时,正逢谢焰被拉回自己院中。
    谢焰一见谢璨,当即破口大骂,那等言辞若是能以科考论,谢焰必是状元之才。
    谢璨便立在一旁,任他叫嚷谩骂地被人扯回院中,待见不到谢焰,他才开口相问沐重。
    沐重便如实说了。
    “如此也好,去往敬王营中历练一番,日后也能有所成就。”
    谢焰在第二日,就被谢侯指的人看押
    着送往临州。
    自他走后,谢璨一如往昔,依旧晨昏定醒,努力读书,随后每月初五便去往风雅书肆购书。
    购完书后,谢璨照旧会去书肆附近的茶馆坐一坐,饮几盏茶汤,看些许新购的书卷。
    因是谢璨自来到禹南后便有这习惯,侯府中人皆觉这实属正常,便也都没有多思多想。
    不知不觉,自那张氏秋兰离开之后,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
    谢璨心境也不似三月前那般平静了。
    从禹南到夏县虽是相隔甚远,但托驿馆递信,一去一回,至多两个半月就应该有回应了。眼下没有回应,不外乎两点。
    其一,便是那张氏秋兰不讲道义,拿了银两便自己山高水远了。
    其二,便是连这位张家娘子,也遇害了。
    若只是一个被谢焰强||占未遂的女子都要被谢家除了,那如秋蘅这样的人,谢家又如何会放过?
    谢璨忽然开始后悔,可即便是再悔,也不可能容得岁月逆流。
    既然这张氏秋兰那处不行,他须得再寻一个,寻一个自己的心腹人,全然不会替侯府效力之人。
    不知不觉,便是六月初五了。
    谢璨照例前往风雅风肆。
    只是,他如今已经没有心思挑书了,只是不停在书架前游走,丝毫没有将心思摆在挑选书册之上。
    一旁跟着的沐重心下生疑,道:“二郎君可是身子不适?”
    谢璨略略回神,道:“无妨,昨日睡得晚了些,有些困。”
    谢璨眼尾余光略略扫了眼沐重,随后逼迫自己将心思摆在挑选书册之上。
    他依旧如掌在书肆中消磨了一个时辰,这才去柜面结账。
    他抬头朝外一瞧,见街市旁立着张秋兰,心中悸动,随后扯下了腰间香囊握在手中。